Monday, June 15, 2009

廚房裡的第三隻手

星期天在家窩了一整天,L train Lorimer Av到Myrtle Av週末都停駛,僅有shuttle bus代步,進個城要花我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索性就乾脆待在家裡一整天。近午被樓下波多黎各家中老大的音樂吵醒,雖然說音樂還蠻好聽的,但這種醒法讓我整天都有點恍恍惚惚。稍稍整理手邊的資料,回幾封孔急交代的mail,我就這麼關在房裡一整天,窗外的街區一直很熱鬧,好像有個盛大的遊行,喇叭車陣聲不斷,隨處可見美國國旗漂蕩,但還是引不起我出門湊熱鬧的慾望,看著Next magazine(註1)裡星期天downtown的派對節目,我也只能暗自哀怨為何紐約地鐵這麼愛出岔子!還好對岸鄉味十足的土豆網真是Mac用戶的一大福音,在不能裝PPS又沒電視只能以中視網路新聞解飢的窘境裡,我還可以看上個幾部電影,把垂涎已久的〝購物狂的異想世界〞、〝暮光之城〞、〝曼谷愛情故事〞一次飽足。

等我真正踏出房門,已經是晚上近10點。我決定我要進廚房準備我的晚餐,這是我這趟紐約行第一次開伙,之前我根本不想踏入那個黑人阿嬤的聖地,煮飯跟打掃已經是她目前人生當中比百貨公司特賣和氣象預報更重要的事,加上她每次看到我都一副好似我上過他兒子一樣的表情,所以對於那間她天天賣力打掃還會爬滿小蟑螂的地方我以前根本就避之為恐不及。但為了往後一個多月的時間可以去Bar裡塞塞一塊美金小費給go-go boys(註2),和偶爾尋找城裡不錯的lunch special(註3)打打牙祭,以及回國前看幾場不能錯過的百老匯秀,時尚女再自命清高也不得不洗手做個廚娘。

特別避開黑人阿嬤的晚餐時間,等她都處理完在房裡面對電視打盹的時候,我才躡手躡腳地溜到廚房準備東西,我也不知道為何這麼深恐驚動她,大概是想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吧!?我前面提到,這間廚房常常出現小小強出門做運動,所以在我還不想未感染H1N1先感染霍亂而死之前,我非常細心的把房東好意幫我準備的廚具都清洗一遍,畢竟是鍋碗瓢盆,瓷器不鏽鋼碰在一起怎麼會沒聲音,於是那位還沒重聽的黑人阿嬤終於醒了,看著我從冰箱拿出我前幾天先準備好的食材,她竟然開口跟我說話!!真是難以置信,除了問我要煮什麼外,還一一覆頌我買了些什麼,〝ooh~ white skin potato, cabbage, green pepper, red onion, string bean, celery.... 〞簡直像是在教小學生認字卡,但我心想,至少我們總算有個起頭,應該會是個好的開始。但在我頭不小心撞到冰箱後,我才明白根本不是這回事!!

這個黑人阿嬤,一邊拖她的地,一邊欣賞我做飯,彷彿在看煮菜節目一樣,還會不時發問〝what do you have for meat?〞〝is that dress made of olive oil?〞,最後還很假惺惺地問我說我要不要幫忙丟廚餘,反正她剛好要去到垃圾,我聽到霎時感動到差點掉眼淚,黑人阿嬤終於放下歧見,展開心胸擁抱世界大同了。稍稍整理後,我滿心歡喜的把我的晚餐捧回房配中視網路新聞享用。等我用餐完畢要到廚房清洗我手上的盤子時,我猛然瞧見黑人阿嬤毫不手軟的將我隨手擺在一旁的洗碗精擠在她泡了一頓飯還尚未刷洗的平底鍋上,說那時快,她也注意到我看見了,便馬上轉口說洗手槽先讓給我用,她晚點再洗。 清洗完後,我迅速把東西整理好回房,自我安慰毋需計較,難得她今天主動跟我攀談又幫我到垃圾,就當還個人情吧。結果,當我只是回頭想再回廚房倒杯牛奶喝,我又發現刷好鍋子的黑人阿嬤手邊已經有杯牛奶了,而重點是冰箱裡只有我買牛奶壓!?當我拿起牛奶盒時,力道已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後來想想,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劈腿男也不會因為結了婚就不再偷情。先前還再三告誡我廚房哪些櫃子冰箱哪層是屬於誰的,要尊重大家的個人使用權,不要亂動。這下可好了,這次我少了牛奶,那下次我會少什麼?難道我要把每顆馬鈴薯都編號??不論如何,黑人阿嬤我跟你槓上了!!!
I'm watching you!!




註1 Next Magazine是紐約gay聖經壓,與HX齊名。一般在gay區的馬路邊都可以免費取得。記錄這週哪裡有什麼party ,happy hour是幾點,還有專欄可看,上至藝文新聞,下至色情廣告,應有盡有。每週出刊一次,gay手一本,包准紐約不無聊。
註2 go-go boy,是club裡頭用來吸引顧客的男舞者,身材普遍健美壯碩,但舞都跳得不怎樣。僅著小內褲的猛男會使盡渾身解數讓客人把小費塞盡他布料極少的內褲裡。
註3 lunch special顧名思義就是商業午餐。往往可以吃到晚餐單點要翻倍漲的主菜而且還是套餐形式。是繼unlimited以後我最喜歡的字了。

Friday, June 12, 2009

靠邀~這篇要下什麼標?

"Share your happiness with others today."這是我昨天為省錢,又餓又冷卻不爭氣地去吃中國菜要來的籤語餅(註1)裡頭寫的,看到霎時更顯自身的淒涼狼狽。我在紐約快樂?我有誰可以分享?心中倘的血比外面的下貓又下狗的大雨(註2)還急促,實在太當頭棒喝!!

昨天參加了學長C在紐約Soho駐村的開幕。開幕時間是下午六點,我提早到了5分鐘,卻連個鬼影也沒看到,只見C在門口癡癡地張望,等待那些咖拉咖拉的鞋跟聲。簡短的打過招呼後,發現場子裡真的沒幾個人,美酒佳餚皆備齊全,卻只見人影三兩點,到底是誰說過,老外都很準時的,在紐約根本就讓人跌破眼鏡,大家遲到的藉口總是traffic traffic,更古不衰,了無新意。半個多小時後,人潮逐漸湧入,恭賀聲此起彼落,酒精的加持下,挖拉挖拉高談闊論,目的不外乎就是和新面孔交換名片,讓熟面孔繼續記住你。雖然也因為這樣的場合認識一些人,但嘻皮笑臉背後,我卻覺得分外尷尬,這樣的場合下,哪能認識什麼可以交心或是一起純吃飯、喝酒聊天的朋友。這裡的交談都基於一些互益的動機,不管是人情、利益、還是毛遂自薦建立曝光度。大家都很會說場面話。

我原本以為這樣得場合對我來說沒什麼太大的殺傷力,反正不就出去當個social queen然後酒足飯飽的回家,於情於理都沒什麼損失。但隨著年紀越大,我根本不覺得我能繼續在這樣的場合優游自在,縱然神情自若地繼續與人把酒言歡,但我心裡其實很掙扎,我根本找不到我跟這樣的場合有什麼連結,我目前沒有創作,我也不是在這裡的發展的高官才幹,而當被問及名片時,我也只能笑笑說年紀這麼輕,還不到印名片的時候!殊不知內心難為情透了,其他人心裡應該想說,那你這等平庸之才出現在這幹嘛?

和我相約在這的老闆,也在一個小時候,出現在人潮蜂擁中,不外乎就是堆滿笑臉地走入黑壓壓的人群裡,原本要與我討論的工作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最終她還喝到有茫了,所以我們就各自回家。

唉~場景這時候就回到九點多Myrtle地鐵站附近中國飯館的門口,我狼狽地握著那張籤語,心裡想,這樣的生活快樂?那我又該跟誰分享?


註1:籤語餅就是國中英文單字裡面的fortune cookie,元寶型的餅乾中有小紙條,一般是寫祝福的話較多,常在電影裡出現,是中國飯館飯後拿來娛樂老外用的小招數。但現在美國人似乎也不太著迷這玩意了,所以中國餐廳也不會在點餐後主動送這種東西,不過我每次去吃都會跟他們要,感覺很像在拆禮物。

註2:我一直想不透,it rains dogs and cats.(下大雨)跟阿貓阿狗有什麼關係,牠們應該也覺得二丈金剛摸不著頭緒吧。

Sunday, June 07, 2009

只會說〝ok, good night〞的黑人阿嬤

住在我隔壁房間的室友是一位黑人阿嬤。老實說,我並不討厭黑人也不會覺得黑人看起來髒髒的很可怕,不過有些真的是胖得嚇人,但胖得嚇人的白人也比比皆是。

回到正題,這位黑人阿嬤,我入住的第一天就碰見她了。那時我房東帶著我介紹環境,她正從外邊採買完回來,我內心想說,初次見面給她個好印象,馬上詢問是否需要幫忙,便把她手上提的兩袋東西搬到二樓廚房裡。真是個自以為聰明的好印象,殊不知這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之後房東離開,她大概過意不去,便隨手拿了罐市面上沒看過品牌的汽水想打發我,我本來就沒有喝飲料的習慣,當時也覺得這只是舉手之勞便回絕了她,客氣地說我喝水就可以了。爾後,我還請她帶我逛逛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規矩,畢竟開伙掌廚本來就是我的興趣,而且這樣也比較能夠在資金窘迫的情況下在紐約這物價高昂的地方苟活。結果是,我必須要自備一份自己的廚具,這邊廚具都不能共用。

黑人阿嬤大概70歲左右,每天沒事都待在家,三餐自理,因為醫生說她不能再吃高鹽高熱量的食物,而她有個習慣,除了喜歡讓正對公共走道的房門大敞向別人分享她的私生活外,總會在飯後打掃廚房到她房前的走道區,又掃又拖的,彷如這是她生活中唯一的運動,非常戰戰兢兢且珍惜。根據房東的說法,她以前當過速食店服務生,是位很愛找人聊天的阿嬤,除了黑人口音外,沒是個練英文好對象。能練英文我當然很高興,只是沒想到,天天見面的我們相處卻每況愈下,根本就沒話講還談什麼練英文!?一開始,我要出門前都會主動與她打招呼,稍稍分享一下我今天的行程,而她還會故做客氣地與我寒暄幾句,回到家看她在拖地我也會問說須不需要幫忙,但她一慣的答案總是不用。接著,從一開始的客氣的寒暄變成只有hi,之後還裝作沒聽到我的問候,我原本想說她應該是老了重聽,但後來想想,重聽的人講話都很大聲,而這位阿嬤不但講話不像一般的黑人又響又亮,而且還可以講得很快,所以我想她其實是懶得理我吧。而回到家的對話從僅僅的〝ooh~you come back from work!〞變成〝ok, good night 〞,且〝ok, good night〞還是要我先主動打了不只一次招呼後才會意思意思回我一下。我實在無法用文字充分表達她那種〝這台灣來的小鬼別再叨擾我〞的表情,但我覺得這位黑人阿嬤根本就是瞧不起我,所以才懶得理我!!

我對黑人從來沒有負面的刻板印象,我覺得一個人的性格優劣,並非取決於她的膚色、階級。但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連常被白人歧視的黑人都會有歧視別人的心態?!雖然說我在敘述這句話時,我其實有可能也陷入黑人總是被歧視的觀念,但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在這個講求資本主義的國家,還要有這麼多種族的高低之分?!在紐約,白人中英法德國人歧視義大利人,而被白人歧視的黑人歧視黃種人,這黃種人還包括亞洲人與拉丁裔的中南美洲移民。這種詭異的人種分級很容易就從居住的區塊看出。拿Brooklyn我現在住的這區來說,一開始本來還有英法裔的貴族居住,義大利人搬來英法人就走了;而當黑人漸多時,連義大利人也搬離開;後來華人進來,黑人就漸漸移往Manhattan,一方面也是黑人逐漸有能力住在城裡;而後來中南美的新移民漸漸進駐Brooklyn時,華人就往北邊的Queens搬,我想華人應該也有點瞧不起中南美洲人吧!?但我卻覺得住在我家樓下的波多黎各家庭很可愛。至於以上的遷移的敘述,是聽我在此做房地產多年的房東說的,我想可信度應該很高。

只是,萬萬沒想到在台灣可以用甜美笑容外加流利台語禮貌周到行遍老人界的李小昭,在紐約毫無用武之地。今天我房東很好心地送來煮飯用的鍋碗瓢盆,但我想,如果我要自若的進出廚房,還得要先過黑人阿嬤的那關,畢竟那是她的僅存的生活地盤阿~

Friday, June 05, 2009

巴士奇緣

總該來交代一下這裡的生活了。

我所住的地方是個很詭異的地方,離地鐵站鬧區有四個不算小的街區遠,方圓百尺內只看得到一家Deli(註1)和一家餐廳,重點是他們都在天黑(註2)前就關了,等到餓時,還沒走到地鐵站前我大概就已經體力透支倒在路上了吧!雖然說有公車可搭,但我萬萬沒想到莫非定律也適用於紐約的公車,原本以為只有台北市的公車不照班表行駛,結果紐約的公車也不遑多讓。

就拿我第一次搭公車回住處的經驗來說好了,那是個接近10點的晚上,我暗想unlimited card(註3)不用白不用,而且天色已昏一個人獨自走回住處也危險,於是我就在標示有經過我住處的公車站牌下傻傻地等待,反正離表訂時間只有7分鐘。等呀等,10分鐘過去,我默想,應該是前面幾站太多人上下車的緣故,沒關係反正出外遊子就是時間最多。接著半小時過去,我要搭的車竟然在下一個路口,毫無轉彎就筆直地朝前方邁去。此時,只好自我安慰地告訴自己那有可能是同號碼但不同路線,台北市不也是常有同樣編號卻有兩種路線的公車。但45分鐘過去,45分鐘!!我周圍最後一個流浪漢都搭上他要的車時,ipod專輯的最後一首歌戰勝我意志力的最後一道防線。

我決定不管天有多黑,路途有多危險,我寧可走回住處也不要在這種溫差10度的夏夜裡,站在連見到鬼公車卻還不一定會來的站牌下痴痴的等待,王寶釧苦守寒窯也至少是在個能遮風避雨且沒有滿是黑人講話像唱歌聽都聽不懂的地方啊!結果,就在我戰戰兢兢,快步疾走到離家最後一個街區的路口,深怕我清心寡慾維持了23年的處子之身,會貿然喪盡在這月黑風高的布魯克林街頭。說那時快,熟悉的引擎聲,我眼角餘光瞥見苦等的那班公車從容不迫不疾不徐地駛過我身旁,僅留下一縷微溫的廢氣供我取暖,彷如嘲笑我意志不堅地向前駛去,當時我傻眼到連他祖宗八代都忘了要問候。


註1:Deli是美國所謂有賣熟食的小雜貨店。
註2:地處高緯,紐約夏季通常要8點才會天黑,但對生理時鐘較正常人晚的我來說,根本就未到晚餐時間。
註3:紐約MTA所發行的Metro Card有不同票種,我所購買的是Monthly Unlimited,可在使用日起30天內無限次搭乘地鐵和公車。是遊客和高度公共通勤人的一大福音呀!

Wednesday, June 03, 2009

Yen

昨晚夢到了Yen。一個從英國回來的留學生。說起來現在跟我似乎毫不相干的人,只是因緣際會一起被關在美術館裡一整晚,我陪著他完成他的作品。然後偶然在忠孝敦化巷子裡的小酒館遇到一次,不知道他當兵當得如何?

夢裡的我跟他做了一次愛。場景是我在Brooklyn的這個房間,白晃晃的牆壁,有個塵封已久的壁爐,我的床單是淡金色的,天氣則是灰濛濛的,彷彿還嗅得到雨季前的溼潤的水泥味。而他似乎有些尷尬,我則一慣性地安靜,就如同我面對我喜歡的人一樣,我選擇靜靜陪伴,一反在朋友面前嘻笑玩鬧的常態。他高潮的表情似乎沒有平常來得俊美,但卻平凡地令人感到反而貼近。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記錄這個夢,也不敢妄然剖析。但事實是我在房裡待了一整天,我根本想不到出門的理由。

Monday, June 01, 2009

Where am I going??

七點醒來,在窗口點了一根煙。白色的房裡,光線過於明亮,讓我有點無法適應,偌大的空間卻使人無力。這是Brooklyn的第三個早晨,很懷疑我怎能睡得這麼沈?

昨晚走了一趟Soho,心情踏實許多,也許我真的非常嚮往那樣的生活。短暫的幻想填補現實中的遺憾。看著路上穿著入時的男男女女,縱使服藥讓我有點體力不支,我也甘願昏厥在這路上滿是口香糖渣的虛榮國度。偷得浮生的怪誕幻想彷如一根煙所予的解飢,鼻息間帶來若有似無的撫慰。

我想念我的貓。我想念台灣那些與我牽絆不清的男子們。即使我對他們而言就像連續劇角色般,演完就下檔,毫無負擔了無牽掛,僅存回憶殘影,偶爾拿來下酒碎嘴用。所以昨天傍晚,我在Union Square的流浪貓認養攤前,駐足好久好久。

終究是異客,漂泊感已經滲入脊髓,摸著頸側的腫塊,突然意識到我還活著。